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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漸稀薄的家庭關係帶來孤獨死

住在北海道旭川市的川田雄二(五十七歲,化名),最近經常和妻子討論「如何迎接臨終」。川田的叔叔幾年前於八十六歲時孤獨死,然後他們夫妻又經歷了看護父親的經驗,對於「老後」和「死亡」的意識便升高了。

三年前,川田的叔叔在自家淋到熱水,於瀕死狀態下被人發現。他叔叔一輩子單身,靠著接受生活保護度日;因為非常討厭醫院,硬要回家而讓病況惡化,最後在無人照護的情況下過世。高齡者的「獨居」和「貧困」,讓他們經常與生命危險為伍。

川田還來不及為叔叔的死感到悲傷,就換成要辛苦地看護父親。他父親罹患失智症、前列腺癌和糖尿病,被認定為「失能等級5」(無人看護就幾乎不可能進行日常生活的狀態)。他父母住在釧路市內,離旭川很遠。原本是由高齡母親在「老老看護」的狀態下照顧父親,但也已經達到了極限。

川田的母親原本是出了名的愛乾淨,卻因為疲於看護而弄壞了身體,過著置身在灰塵與壁蝨之間的生活,看不下去的川田為父母在札幌市內租了提供看護服務的高齡者住宅。

川田的兄弟姊妹分別住在札幌或旭川,卻不積極協助照顧父母。

他姊姊斷然說道:「是你擅自把他們帶回來的,不要丟給我們!」姊弟關係就此破裂。川田的妻子每兩天會從旭川去一次札幌照顧父親,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兩年。最後,他父親留下一句「我撐不下去了,我想死」便過世了。

年邁母親在不久的將來,也可能會孤獨死或需要人看護。不,豈只如此,因為叔叔和父親的死,川田和妻子開始對老後感到不安。川田雖然有孩子,但畢竟是核心家庭,所以只要夫妻其中一方先過世,另一方就成了孤單一人。

基於這兩次經驗,川田夫妻「不想給孩子帶來麻煩」的想法越來越強烈,他們完全不打算讓孩子來照顧老後的自己。「我和太太想在七十歲以前死去。如果可以,先由我照顧妻子,然後我想在不麻煩孩子的情況下獨自死去。」

兩千七百萬名孤獨死預備軍

從JR新宿車站出來,走在山手線沿線的新大久保地區,可以看到一處巨大的集合住宅。這是都營的百人町三丁目、四丁目公寓,通稱「戶山社區」。在L字形的建地內蓋了十六棟大樓。

「這裡每個月都會發現高齡者的孤獨死遺體,一年有二十件左右。新宿區的孤獨死大約有三分之一發生在這個社區,完全是異常事態。」身為社區居民之一,同時也是致力於孤獨死對策的NPO法人「人人連結會」會長本庄有由(七十八歲),如此半自嘲地說著。

戶山社區的人口約有三千兩百人,大概有兩千三百個世帶,亦即七成以上居民是獨居狀態;就連自治會組織也由於高齡化而解散,即使社區裡有高齡者死亡,很少馬上就發現。

儘管本庄這麼說,但他的妻子已經先行過世,只剩自己在社區裡過著獨居生活;本庄幾年前曾因為心臟病病倒,自己其實也離孤獨死很近。讓本庄坐立難安,進而創立NPO的契機發生在十年前,當時他目擊了某個悲慘現場──在本庄居住的大樓高樓層,一名七十二歲男性在死後五十天被人發現;當時是十二月,但由於開著暖氣,腐敗速度很快。「那景象非常慘烈。那位男性是在床上過世的,但房間裡卻像是灑了重油般的狀態,人都沒有形狀了。即使是冬天,蛆和蒼蠅仍然從陽台爬了出來。強烈的臭味附在我身上洗不掉,連續三天吃不下飯。」

回過神來,這個社區已經接連出現這種孤獨死了。

孤獨死在不同自治體有著不同定義。以新宿區來說,死後十五天以上才被發現的稱為「孤獨死」,死後十五天內被發現的稱為「孤立死」。由於這個社區沒有自治會,所以無法確切掌握孤立死和孤獨死的總數,不過本庄說「恐怕有幾百件吧!」。

無家可歸者的社會映照出日本實態

從下午兩點半起,一匙會開始準備煮飯救濟街友,志工一個接一個地聚集到光照院來。用大鍋炊煮有志之士捐贈的二十升白米,做成每個三百克的特大飯糰,這樣的飯糰每次都要做兩百個以上,光是這樣就是要花上三到四小時的重度勞動。

這些飯糰會分給街友每人一個,最近還有在日越南人佛教徒參與活動,這時就會多了手工製的炸春捲當作配菜。如果有人需要,也會給予市售藥品或內衣。這對每個街友來說,或許只是「少少一匙」的援助,但他們總是期盼著一匙會每個月兩次的到來。

不是「請他們來拿」,而是「帶去給他們」,這一點據說很重要。

如果讓街友親自前來,在發放食物的地方排隊,可以想見會引起地方居民反彈。另外,也因為有些人是高齡者或身體不適而無法前來排隊,直接送到他們枕邊可說是最確實的做法。不僅如此。要掌握街友的真實樣貌,實際拜訪他們的「住處」是最好的。

他們都是背負著各式各樣的過去才成了街友。出了意外導致身體有障礙的人、遭到裁員而使生活陷入困境的人、沒有親人的高齡者、小時候被父母虐待而生病的人、過去曾沾染犯罪的人、逃離家暴丈夫的女性……不得不過著街友生活的人太多了,說不定我們有一天也會面臨相同境遇。

然而,有許多人基於某些因素而無法住進那些社會福利設施,事實上也的確還有許多街友存在。

日本發生的各種事情,也反映在無家可歸者的社會中。在筆者參加一匙會活動的這天,工作人員總共有十幾位,包括上野在內,總共分成五條路線(山谷地區、淺草附近和隅田川沿岸等等)來分發食物。共有二百零五位街友領到了飯糰。

雖然與街友對話的時間很有限,但若問他們身體狀況如何,還是有很多人會回答身體不舒服。從一匙會開始活動已經過了七年,許多工作人員和街友都熟識了。除了感冒藥、胃藥和藥膏之外,工作人員還會準備對抗花粉症的口罩、內衣和糖果等等,不夠時會記錄在筆記本上,日後再把物資確實交到本人手上。

我前去拜訪時,附近大樓的溫度計顯示十三度,許多街友都感冒了,也有很多人表示胃腸不適。

他們會對同樣身為街友的人表示關心。經常有街友告訴我們:「我拿到了,可是那個人還沒拿到哦!」抱著獨善其身想法的街友反而是少數。

無家可歸者之間強韌的牽繫

○○八年(平成二十年)正月,吉水來到新宿中央公園。雖然此時正逢過年,但是對街友而言,這段時間不但沒有行政支援,工作也中斷,不僅不值得開心,更是一段面臨生死的嚴苛時光。為了援助這些街友,NPO相關人士和支援者在公園裡搭起帳篷,準備好要發放食物和接受醫療諮詢。

這時,一位男性街友的訴說讓吉水受到很大的衝擊:「反正我們都會橫屍街頭,只會變成無緣佛而已。但是,一想到死後也能和過世的夥伴或現在的夥伴一直在一起,我就能夠更努力地活下去。」

臨終的瞬間也是如此。他們痛切地希望,臨終時不是一個人在街頭死去,而是想要受到夥伴的看顧。

「我覺得街友之間的牽繫極為強韌,他們那種既非血緣也非地緣的夥伴意識非常強烈。這樣的牽繫是他們活下去的必備要素,那位街友教會了我這一點。雖然這說起來很理所當然,但朋友死了會覺得悲傷,如果夥伴死在自己眼前,也會想要弔唁他。啊啊――這就是人情吧!和尚不是經常說嗎?『假如決定了死後的去處,就能活力充沛地活在當下。』我以為自己懂得這個道理,還對檀家這麼提倡。然而透過和街友對話,我才變得能夠自信地說出那句話。然後,我便下定決心要以一個宗教家的身分,以實際行動支援無家可歸者。」

許多無家可歸者的臨終充滿了悲哀。有夥伴看顧的人還算好的。假如死在街頭卻沒被夥伴發現,就會由行政人員公事公辦地接收遺體,在火葬場有空的時間火葬,接著通知家人;如果沒有人要接收,遺骨就會安置在某處靈園的無緣塔中祭拜。「從過去到現在,有許多街友的存在就在死後被消除了。」吉水如此說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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